党长青:石砌的神秘和薄凉

2019.05.07 23:59 在榆林网 党长青

文/党长青

站在高处的感觉有时候除了放开眼界,还有晕眩的想象世界。风把你的衣衫举起,顺着头发梢延伸的思绪把亿万年的时间沉淀,牵引成不死的传奇。

“远古洪水滔天,浩浩怀山襄陵,下民昏垫”,《尚书》里有过对水漫大地的记述,而这条叫秃尾河的流水,从河川穿沙石而过,是不是率众筑堤决堤的鲧和禹,也在此地治水呢?踞高居险的选择,使高家堡的石峁山保持了神圣和庄严。

把野草芳香结成的花环,戴给石峁城传说的女王,陕北的历史不知被星月推演换算多少年……

高原上无数的沟壑孕育了群山,四千三百多年的石峁古原,如得病的巨人,消瘦得枯骨裸陈,皮肤松驰,穿插在墙基洞孔的纴木经不住颓度流失的时间揪扯。谷底的清溪,流着流着就让大自然的工匠砌墙和泥给蘸干了。洞川沟的水当年哺育过城的子民,可惜石头墙缝的玉片把月光水气都吸取了。那时的骨针缝制了纻麻织就的衣服,吹着骨质口弦琴的嘴唇亲吻过桃花般粉嫩的女人,他们鼓起的肩胛骨支撑了石头城负重的房梁和檩担……

天穹笼盖四野,那年口弦琴的集体奏鸣,会把闪光的星星震落下来吗?

拽扯春天的不是大雁声声,是地表上年复年生的野草,等待过古先民血与汗的漫灌,白草根萌芽鼓裂得让石头开花。

这高耸的石头城基是怎样垒砌的?威严的科学论断又是怎样去叩问远去的流年?坦荡而神秘的面纱又是怎样遮蔽可考的空间推演过程?谁有那么精准的算计,把石头的立体美堆垒得如此雄伟,还近四千多年不垮塌?谁有那么牢靠的尺寸和手艺,雕刻下石人头像在石墙下昭示神祇之意?

匿于石缝中的匠艺只剩薄凉。

党长青:石砌的神秘和薄凉

神木市秃尾河

古人的心里装满了野草的芽;古人的脑中塞满云朵的花;古人的脸上淋过流星雨般的童话神色。石峁城的墙中玉、墙中纴木与尼罗河边的金字塔、玛雅文化城的遗迹媲美。

神力垒砌是千古传说,时间削割一切,传说能作证于城堡的复活、反馈为历史的考据吗?苍茫的夕阳下,一排排石头墙无语。

把秋露谱成曲调的不只是骨制口弦琴吧,更有那些丰润的唇。把骨头磨成串麻丝的细针,却打磨不出精致的爱情。生活啊,我那伟大聪慧的勤劳先民啊!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原因,让先民们离乡背井。他们终归到哪里去了,无边无际的石头化成云朵滚动起最真诚的神话。

考古的人群来了,寻根究底……

历史的大演变,从无文字的猜想到石头城的垒砌,到底是谁的暗示还是谁的思绪?飘在山梁上考古标识旗子,如幡,引先民归来。那个一只眼的玉石人在皇城台下的展厅里,眨闪幽光深隧。也许是几千万年的陨石落下来,堆垒了太阳的神秘光照,一只眼的玉人瞅痛了时间分割永恒。也许是九重天外的星火冷却成晶体,以石头的形式镶嵌月亮的丝缕薄凉,砌就石峁城不能瘦削的粗犷空间。这里的石头做着开花的梦,年年西风残照时,权力的陵阙里住宿着美玉雕成的幽魂。挖掘追溯的是人类坑杀的丑陋,掩埋在坑穴里的少女头盖骨是石头城内符咒般的神秘记录。

秃尾河以泪冲洗这些沉醉过仍沉睡的石头,惟我独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