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
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
剪纸/张晓梅 文/李苗苗
国风·秦风·蒹葭
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
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央。
蒹葭萋萋，白露未晞。
所谓伊人，在水之湄。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跻。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坻。
蒹葭采采，白露未已。
所谓伊人，在水之涘。
溯洄从之，道阻且右。
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沚。
很多人不喜欢《诗经》之后相当一段时期，夫子们对它的解读。人们愿意相信，那些在大自然的轮回更替中吟诗的人，曾经那么鲜活真实地在大地上行走着，山水明艳、香草幽香、美人如玉，男子则看美人就是美人，不会辗转反侧说自己是在心忧天下。
《蒹葭》就曾被认为是用来讥刺秦襄公不能用周礼来巩固他的国家，或惋惜招引隐居的贤士而不可得。
好在现代人不喜欢这一套，看山是山，看水是水，蒹葭苍苍里，有位佳人，在水一方。
蒹葭，就是芦苇，似花非花，随风飘零，却止于其根，若飘若止，若有若无。人们常说，蒹葭是离爱情最近的草，秋水伊人和凄迷的秋草组合成数千年来最美的诗行，近在眼前又触手不及。
法国布莱兹·帕斯卡尔曾在《思想录》里说：“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。”蒹葭和我们的距离，一直很近，朦胧而美丽。
秋水滋润着浓密的芦苇，苍苍的芦苇点缀秋光，宛如一幅朦胧淡雅的国画。白露为霜，芦花漫舞，那轻盈的影、纯洁的白，扬起阵阵飞雪，伊人在水一方，倩影依稀。
风乍起，有了秋的凉意。清晨的花朵、草木上都凝结了白色的水滴，闪着晶莹的光。“白露”的名字在二十四节气中最美。
蒹葭的丛生、飘摇，营造着浪漫的风景，这是专属《诗经》的审美情致。它在期盼什么呢？我可爱的芦苇。
不知道蒹葭的心中是否有梦，但秋水伊人的缠绵相思被秋意包围起来了，幻梦一样地展示着自己的美。她在哪里？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央。她在幻梦里飘摇，怎么也无法靠近，一会儿在水中央，一会儿在水的那一方，一会儿在对岸相望，一会儿又在水中小岛徘徊徜徉。
水中的蒹葭无论身姿如何摇曳、芦花怎样飘飞，始终把根深深地扎在水里。秋水伊人扑朔迷离，却始终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，不像《汉广》中的处处“不可”，伊人可以寻求，却在迷雾重重里考验我们的耐心和执着。
我们常说“距离产生美”，倘若“伊人”就是恋人，我们该和主人公一起惆怅，又一起心动不已。空灵缥缈最能激发人的想象，在天光水色的映照之下，迷茫。
诗意的空幻，让所有对《蒹葭》的阐释都有些言之不尽，人们说，伊人是美人，更是理想，或者是人愿意追求的一切。
诗人的追寻总像水月镜花，可望而不可即。让人痛苦、惋惜。
探索这种人生深刻体验的作品，在往后的时光里不断得到回应，《洛神赋》、《寻隐者不遇》、李商隐的《无题》诗……“蒹葭伊人”在旧时书信里，自然而然充当着怀人的套语。琼瑶的《在水一方》曾赚取了无数少男少女的眼泪，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歌就是《蒹葭》的另一种吟唱。
露之为物，瞬息消亡。永恒的相思映照着稍纵即逝的白露，提醒着我们珍惜岁月的每一缕。
此刻，把浸润着岁月光泽的每一根芦苇，都刻上我们的爱、追求、愿望，在波光粼粼里，看见所有记忆，都灵动着感人的诗行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