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锁堂:黄土坬湫滩的传说

2024.01.04 21:10 在榆林网 安锁堂

神奇的子洲县黄土坬湫滩,仿佛是镶嵌在陕北高原上的一颗耀眼宝珠,始终是个谜。38年前,我在为《陕西县情》撰写《子洲县情》一章时写到:黄土坬湫滩,“两山相夹,一丘紧锁,状似人造大坝。湫方八百亩,地势平坦,土质肥沃,宜植宜耕。湫内平时无水,遇大雨来洪,洪水滔滔,就要满溢,然旋即渗入地下,湫内复若洪前,不知水从何而渗。一九七七年夏,一次湫内约积50万立方米特大洪水,可不到20分钟全部泄地。这一高原奇观之谜至今尚未解开。”20年前,我又到黄土坬探考,与村民座谈交流,写成了《淤地坝鼻祖,黄土坡奇观》一文发表在《陕西水土保持》刊物上,继而《陕西水利》杂志以《淤地坝鼻祖:天然湫滩》为题刊登后,2004年被国家水利水电部评为科技成果论文二等奖,并邀请我在水利水电部于成都召开的专题大会上进行了论文交流。之后不久,有关专家学者专程来黄土坬考察调研,但黄土坬之谜仍未解开。记得我在文章中写到:“至于当地的种种传说,诸如‘南蛮盗宝’‘取金马驹’‘张六毁典约’等等,因系传说,敝文不赘,以待后述。”这不,一晃20年又过去了。

安锁堂:黄土坬湫滩的传说

黄土坬 延杨红 摄

风景奇异之地,必有动人传说。2023年12月2日,我再次来到黄土坬湫滩,对山上的村庄,庙宇上的古钟、庙碑,沟底水井上作为搅水桩的古碑文等进行了系列考证,并同村里上年纪的多位老者进行详细调查了解,还在裴家湾镇贺向阳镇长的组织下进行了座谈交流。现年66岁的黄土坬村张宏荣老支书,一直生活在本村,早年高中毕业后当过十多年民办教师,对黄土坬村的历史典故传说熟悉并向我们再次进行了详尽讲述,之后我又联系上过洞村知情人王艳兵先生进行了长途电话采访。现将采访到的有关传说,整理如下:

九牛山南蛮盗宝的传说——

大约在明代,紧邻黄土坬的过洞村来了南蛮人,他们发现黄土坬这座大山,状如九条健壮的奔牛,聚山川之灵气,吸日月之精华,隐隐约约有化虚为实之势,且窥探到山内养起一宝:金牛。这还了得!南蛮面露贪婪之色,决定盗宝,但表面装得人畜无害;知道要盗走宝物就必须要向农户借用九头活耕牛施法方可,于是便开始经常性地帮村民做好事,取得村民信任。他们在过洞村住了大半年,进入伏天后,快能种白菜了,南蛮开口向村民借牛,说是下午去翻一下菜地,厚道的农民答应了。

淳朴的村民答应借牛后,下午将牛喂饱喝足,专等南蛮人来拉牛,可等到天黑也没等到。有一户半夜起来到牛圈一看,牛在,但明显发呆,不吃不喝,浑身滚烫,大汗淋漓,喘着粗气,仿佛翻麦地受重苦般劳累。后半夜,人们在睡梦中听到“轰隆隆”,仿佛雷声呜呜,起看黄风四起,好似天崩地裂。第二天一早,人们看到九牛山如刀劈一样,半架“牛身”齐圪啦嚓崩塌。南蛮把“金牛”盗走后,不辞而别。

聚集在一起的村民看到九牛山塌了,这家说起他们家的牛昨晚的怪异现象,那家也说他家的牛出现同样症状,结果应承给南蛮借牛的九户村民都说他们家的牛昨晚也是气喘吁吁、大汗淋漓,方知南蛮借牛是为了盗宝。只要你应承给借,牛虽然并未被牵到山上,已被南蛮施展法术用于破宝了,等于让牛受了一晚重苦,劳累不堪。

据说南蛮在盗宝时,也担心大山崩塌下来会压死过洞村民,于是用一把红筷子做了支撑,使塌土没有滑坡到过洞,村里安然无恙。传说如果南蛮家不要破九牛山盗走金牛坏了风水的话,黄土坬会出三斗三升“菜籽官”;破了之后,黄土坬仅仅出了三斗三升“芋席匠”:明清以来黄土坬男女老少人人打得好芋席,那是远近闻名的。

师徒取金马驹的传说——

九牛山崩塌黄土坬聚而成湫,史书确有记载。明清直至子洲建县前,黄土坬一直隶属于清涧县。清顺治版和道光版《清涧县志》都有明确记载:明“隆庆三年(1569),黄土坬二山崩裂成湫。相传有龙居之,大旱取水即雨。”按照县志记载,九牛山和沟对面的山应是同时崩塌的。但既然“有龙居之”,说明大山崩塌之后,先聚成了绿汪汪的一泊水。事实上两山崩塌之后,先形成了流域面积较大的“堰塞湖”,若干年后,湖内积满了绿油油的水,恰似镶嵌在黄土高原上的一颗翡翠,故传有龙居之。

过了若干年之后,又来了师徒二人,师傅法术较为高深,居然发现湖泊里养起了“金马驹”,不禁心生贪念,要下到水里捉住金马驹据为己有。他把事先准备好的马叉子(驾驭马匹的马嚼子,又叫衔铁,陕北土话呼为马叉子)给到徒弟手中说,“我下去潜入深水捉金马驹,你在岸边等着,看到我手擩出水面后,就把马叉子递到我手里。”徒弟应诺。

徒弟目不转睛地在岸边死盯着,约一个时辰后,突然看到水面伸出来滚碾磨“簸箩”般大的一只血红的手,着了害怕,浑身颤抖,没敢入水递马叉,而是就地远远扔了过去,不料马叉子扔偏了,没落到师傅手里,掉入水中沉没。

师傅没接住马叉子,一手抓着金马驹,一手把扎裤口的膝裤带解下,试图将金马驹缚住,不料膝裤带又细又短,打斗半天把马没法,却遭到反噬。徒弟在岸边盯着,忽而看到水浪翻滚,忽而看见人马大战跃出水面,吓得跑到很远的地方躲藏起来。两天后,师傅和马再没有露面。第三天徒弟心惊胆战地来到水边,看到水面飘上来带有几根马鬃毛的膝裤带和一片血水,知道师傅遇害,被金马驹吃了。痛哭一场,灰悻悻地离开了黄土坬。

师傅死了,而裤带幻化成了芦苇,不几年,湫滩淤积成八九百亩滩地,长满了绿油油的芦苇(苇,清涧方言发音为yu,当地叫芋子)。村里老年人说,为了让芋子长得粗壮、芋叶宽大,每年春季他们都要掏“芋茬”,别的地方的芦苇根(芋子根)都是圆形的,而湫滩的芋子根时不时掏出一些“斑扁扁”形状的,呈褐色,状似膝裤带!

张六毁典约的传说——

自从湫滩长出芦苇后,黄土坬的粽叶是出了名的。用黄土坬的芋叶包粽子,不仅有股清香味道,且放上七八天都不会变馊。在清涧、子长、绥德、子洲一带很有名气。每年端午前,人们争相去黄土坬买粽叶。

且说明清时期,“沿边诸邑文风首推清涧”,故清涧县设立着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(县试)考点。官府得知黄土坬盛产芦苇后,一度时期曾将黄土坬湫滩收为官府管理,立下“典约”:黄土坬每年给官府上缴芋席一百张,以供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搭建考棚之用。

其时黄土坬居住人口不多,无地的农户除了揽长工、打短工、租地种外,冬季还要打芋席,苦不堪言。清朝中期,村里出了个张六,膀圆力大,家中弟兄多,无土地,一年下来皇粮地租交过之后,粮食所剩无几,一家人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光景,而且给他家分配的打芋席任务又多。这年冬,张六一家冻饿交加,还要打芋席。张六时年二十来岁,正当青壮,这天实在饿得不行,便徒步去裴家湾赶集,看能不能揽个活计赚个肚圆。当走到下南沟呼家岔石畔上时,正好碰上县太爷下乡来搜刮民脂民膏。张六看见县太爷骑着高头大马,前呼后拥,非常痛恨,劈头拦住马不让过去。“大胆刁民,县太爷的马你也敢拦?”“老子拦得就是县太爷!有话要和县太爷说!”县太爷问“你有何事?”张六说,单为我们黄土坬一百张“官席”的事,你能不能发点善心把每年的一百张官席免了,不能年年让黄土坬打官席搭考棚!县太爷听后,怀里掏出典约说,这是“典约”,白纸黑字,上面写清黄土坬湫滩不征粮、征席子一百张,用于搭考棚。张六一听大怒,劈手夺过典约,撕碎,吃进肚里,并拉住马说:“今儿不答应的话,连你带马和我一起石畔上下,都死!”

县太爷吓得脸煞白,连忙吞吞吐吐答应把每年征调黄土坬的一百张官席给免了。官席免了后,村里在湫滩留了一半芦苇,一半种了高杆作物,几百亩滩地宜植宜耕,旱涝保收,加上卖粽叶和芋席,村里人逐步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。张六成了村民眼中的英雄,其“怒骂县太爷毁典约”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