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曾牵过缪斯之神的手——读王伏玉的诗

2020.07.25 22:07 榆林日报 张兴源

文/张兴源

王伏玉,我的大学本科同班且同宿舍同学,一个爱情至上的疯癫情圣,一个曾被文艺女神钟情的狂热诗人!

1985年至1987年,陕西教育学院。那是一个给我和我所有大学同学留下了美梦和憧憬、眼泪和欢笑、诗和远方的所在。而王伏玉留给我的印象,则全都与“诗”有关。

记得1986年夏,西北大学一个学生娃拿着他们自编自印的油印本《四人诗选》(选了北岛、江河、舒婷、顾城的诗)到陕西教育学院兜售。那时这四位诗人尽管声名显赫,市面上却少有他们的诗选公开印行,因此,当这个学生娃小心翼翼地敲开我们的宿舍门,说明来意后,我和伏玉都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。那时我们收入有限,一本定价3元的油印本诗集,占去了我们相当比例的生活费用。而整个中文系,购买此诗集的,只有我们俩。

也是1986年夏,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正在举办诗歌函授,我和他都参加了这一学习。不多时,他所提交的作业得到编辑老师的高度评价,并函告他,他的《圣洁的白鸽》一诗已经入选。得到这一信息,他激动得嘴唇哆嗦,两眼发直,仿佛“入定”。这阵势唬住了我,吓得我一直未敢提交作业,白白浪费了那时已属“不菲”的学费。

他的另一件令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的往事,则是他与陕师大初恋女友失恋之后,又被我们年少的外国文学女老师给“迷住”的旧闻。

我们这些学子,与那些打高中毕业直接考取大学的幸运儿不同,我们读的是成人本科大学。不单我们这些同学之间年龄差别较大,便是我们的老师,也往往有跟我们这些学子们年纪相若者,这位“迷倒”我们诗人的外国文学女老师,干脆比王伏玉还要小两岁。诗人王伏玉单相思的“爱情”,因了种种原因无疾而终,我却因为目睹且感受了这一情爱全过程,并参照我自己的生活与情感经历,写下了长诗《回忆之夜——一个成人大学生和他的年轻的女老师》。我相信,当我今天披露出这段少人知晓的旧闻,我所有的大学同学都不会感到吃惊的。因为大家都知道,王伏玉就是一个天生的“情圣”和“诗人”。

如今几十年过去了,翻读伏玉当年这些情诗,我仿佛又重回到那样一个被诗点燃、为诗狂热、因诗而痴的浪漫岁月。

我对当下的中国诗坛,有这样一个粗浅的印象,那就是,但凡好一点的诗,都是一个路数,一种风格,一定的模子,亦即超级现代派。而那些不好的诗,却各有各的不好。换言之,甲诗人的诗,跟乙诗人一样;乙诗人的诗,跟丙诗人一样;而丙诗人的诗,则跟全国的诗人一样。再换言之,当代中国某些诗,完全不妨只印一本诗集,却将全国所有诗人之大名都给署上,看起来,却也无多“违和”之感。当代的“诗人”们啊,大同小异,其能耐也就那么数得着的几下子。

但王伏玉的这些诗作,不仅跟他人判然有别,便是跟他自己也从不重样。仅以写爱情为例,不仅题材各不相同,写法也各自有别。有初尝禁果时的惊喜与战栗,有两情相悦时的热烈与亢奋,有爱意不定时的犹豫与彷徨,有失恋之后的疼痛与愤怒(这一情形,与他人亦大不同)。表现在其诗作中,则时而清新,如朝日之初晞;时而朦胧,如烟雾之锁江;时而雄浑,如山岳之巍立;时而婉约,如小溪之清流。爱有千万变化,诗亦万千气象。

王伏玉,系榆林市府谷县人氏。这地方先是因为生活资源的极度匮乏而生产幻想和诗人,后来则是因为地下资源之极度富有转而主要生产煤炭和富翁了。伏玉这位曾经牵过缪斯女神之纤手的青年诗人,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也不得不暂且放下一支生花的妙笔,弄潮于商海了。据说他不仅工作顺利,稳稳当当地“混”了个正处级,还在工作之余注册了公司,并且颇具规模和成效。可谓如鱼得水,适意人生。

回头再说说他的“爱情与诗歌”。陕师大他的初恋女友之爱,当初另有所属,这事让他颇是失意了一阵子,这才有了“师生(单)恋”之旧闻。但苍天不负有情人,几年后,他在另一个路口,因缘巧遇了另一位更胜一筹且貌美而贤惠的爱人,并在这位爱人的石榴裙下,完美地达成了他与诗歌的和解与共存。

就他全部诗作来看,他也不是单写情诗。爱情之外,举凡故乡故土、风俗人情、社会变迁、历史深思,都留下了他之诗笔开垦的犁痕。他说尽管他早已不再写诗了,但30年之后,他的那位当初“情有所属”而后来却“终身未嫁”的初恋情人,却于2018年9月不幸早逝。他为此写下了《永别的人》一诗,算是为故人,也为早年他那痴狂的诗情,献上的一味带泪的祭品。

有了这一节儿,他的深埋心底的诗思似有所动。他说他毕竟还曾是读过“中文系”的,诗歌这事,他迟早还得再拾掇拾掇,弄出一点儿声响来的。

他于诗国,还能回得来么?

(本文作者张兴源,系中国作协会员、延安市作协理事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