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永飞:我的老家刘家山

2023.02.23 09:15 在榆林网 耿永飞

文/耿永飞

出生地对于一个人的成长,甚至一生,有多大的影响,众说纷纭,各不相同,但所有表达,总也难逃枝叶对根的情意。也见到很多人通过种种形式来体现,他们对出生地那种渗入骨髓的依恋与怀念。我出生在绥德县定仙墕镇刘家山村,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,隐匿于群山连绵的沟壑中。在撤乡并村的浪潮中,它甚至失去了行政村的地位,成了一个自然村,现在常住人口只有三十人左右。于外人而言,很不起眼,于我而言,却是朝思暮想的圣地。那里的每一座山、每一道沟、每一条路、每一块地、每一棵树,都是我的亲人。

我们村里人都姓耿,祖祖辈辈也都姓耿,但村名赫然叫刘家山。耿家与刘家有多大的渊源,刘家是哪里的刘家?我不得而知,村里老人们也说不清楚。但据我所知,在定仙墕镇还有一个刘家沟村,也有耿姓人家,猜测耿家与刘家,应该有扯不断的缠绕。

我们村里的人家,是从哪朝哪代开始定居下来的,说不清楚。我只知道,我爷爷出生于1928年,我爷爷高祖父的坟墓就在我们村,依据20年一代人来推算,至少清朝时期就在此定居了。我们村被群山环绕,每座山,都是有名字的,前山里、麦地咀、高山原、石掌墕、下街上、场墕口、桃峁则……这些有趣的地名,我们都耳熟能详,很多地名里,就有我们家的树地、坝地、耕地。

我的曾祖父在桃峁则祖坟旁边修建了3孔窑洞。曾祖父是一名医生,游走于晋陕之间行医,娶了山西姑娘为妻,之后在山西开着药铺,育有4子2女。曾祖父的叔叔耿如拴是一名共产党员,他到曾祖父所在地做革命工作,暴露身份后不幸牺牲于山西。曾祖父因此受到牵连,也被追杀,于是拖家带口悄悄离开山西回刘家山老家。我的爷爷分到的窑洞靠近左边,他便在他分到的窑洞旁边又修了一孔窑,所以,在我的印象里,我们家是有两孔窑洞的。我的父亲又以我家窑洞公式畔为垴畔,重新修了三孔窑洞,新修窑洞也坐落在我们的祖坟旁边。1989年出生的弟弟在我父亲新修窑洞的右侧,添修了两间厢房。我们家这个小小的院落呵,有着四代人呕心沥血的传承,他们都深深地爱着这块土地。

我们村是远近闻名的文化村,家家户户教育子女以念书为上,村里仅学校旧址现在就有3处。十里八乡的人一提起我们村,就会说:“咦,刘家山可是个文化村!”据老人们讲,很早之前,住在圪台上的老先生办私塾,教出了很多人,有一大部分投身了革命工作,在各行各业不乏佼佼者。

村里有一座青龙庙,也因此衍生出几样民俗活动,其一是农历二月二的公鸡会。家家户户一年一次往过轮,轮到的这家,于农历二月二的夜里,拿上香表,背上柴火,打着马灯,提着拌好的疙瘩汤,与村里一帮人一起敲锣打鼓地来到枣疙瘩山上,燃起篝火,大家围着篝火按辈分排排下跪,点高香、焚黄表、念祭文,之后开始转火堆,敲锣打鼓,泼洒疙瘩汤,祈愿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。其二是农历五月五的分牲,也是由轮到的这家,杀一头大肥猪敬龙王,然后全村有多少户,就按照成本价平均分成多少份散出去。这是贺雨牲,五黄六月,正是土地干旱的时候,祈愿能多下点好雨。这些活动,我小时候没少参加,感觉又神秘又有意思。

于绥德县城而言,我们村算得上是山高路远。山,格外高,定仙墕镇最高海拔可达1248米;路,相当远,我们村距离绥德县城有60公里的距离。在我13岁时,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绥德县城。当时交通并不发达,又因为我们都忙于读书,所以很少再回去。老家,成了梦境里的一个场景,以至于多年后我再回去时,恍恍惚惚,高一脚低一脚,感觉脚底松软,踩得那么不真实。后来,我学了驾照,也买了车,便常常回去。行走在回家的路上,那是一种踏实笃定的感觉。回去了,对村里的一草一木都要端详了再端详,我与它们都熟悉呀,那是怎么待都待不够的,总觉得,我就属于这里。

我常幻想,能有几孔窑洞,院子里有枣树有槐树有杏树,有菜园有井窖有碾子有磨盘,再养一头黑毛驴,然后我像童年时期一样,夜里在院子看满天的星星,在窑洞里睡暖暖的火炕,白天在正午的阳光下,晒一盆水放门台上,等水晒热之后洗头发,雪天用扫帚在院子里扫出很多条路,雨天趴在玻璃窗上向外看,用石磨把麦子磨成面粉,坐在公式畔上的石桌旁,吃饺子、吃洋芋擦擦、吃高粱饭、喝小米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