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云:陕北转九曲(地方文化)

2017.01.25 00:38 榆林日报 龙云

陕北转九曲(图片来自网络,在榆林网配图)

陕北转九曲(图片来自网络,在榆林网配图)

“曲”罢人散,我们会思索,“转九曲”为什么流行于陕北。

先与“黄河”有关。陕北佳县荷叶坪老船手李思命是《黄河船夫曲》的第一歌唱者,他浪里白条般在晋陕峡谷的黄河里当了一辈子艄公,他晓得“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”,每道湾里都有大浪险滩。尽管我们知道,黄河的最大“转湾”在内蒙古,也在宁夏,但那都是大湾,大到你站在黄河岸边看不到它的曲折,只在飞机上地图上才能俯视,而且那湾或在平原或在草滩,河宽水缓,看不到“深涧腾蛟,浊浪排空”。只有在晋陕峡谷的黄河段,才能看到“崩浪万寻,悬流千丈”的壶口奇观,才能看到延川乾坤湾的九曲回环,才能看到清涧玉家河太极湾的三百六十度旋转……应该说,黄河的真正奇观在晋陕峡谷,晋陕峡谷的精彩舞动就“曾经”陕北。陕北人生于黄河,长于黄河,也敬畏母亲一样的黄河。敬畏而到崇拜,就是一步之遥,跨过这一步,就是神灵祭祀。人生莫不如此,有温顺的波澜壮阔时间,有坎坷的礁石险峻岁月;而且,不如意时常八九,就像九十九只船上的艄公一样,时时不敢有一丝的懈怠;就像九曲阵里的三百六十五盏灯一样,每一盏就是每一天,天天希望稳实平安。这就是“九曲黄河阵”的“初心”。

再与战争有关。纯粹的陕北人很少,“最后一个匈奴”也罢,最初一个党项也罢,都是因了战争。战争将他们的籍贯从山西大槐树迁来,从吴越之地徙来;他们或是将军,或是士兵,他们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塞上边关陕北;他们战时就是荷矛的先锋,平时就是荷锄的农民。他们会在将官的指挥下在战场上列阵对敌,也就会在元宵节里用假想的高粱秆、萝卜块虚拟这些阵角。战时,他们不惜抛头洒血;闲时,他们尽情嬉戏欢乐。战争结束了,他们就在陕北结婚生子,定居下来,他们的儿女子孙就这样一代一代地演绎着他们最初的“转九曲”。

还与宗教有关。陕北有的地方也叫转灯为“闹老教”。陕北十年九旱,战争让他们十死九生,战争也让屯垦的土地越来越瘦弱贫瘠。处于生命边缘的他们,无以求救,只好求救于冥冥中的神灵。他们期盼来年的甘霖,盼望未来的五谷丰登。再往小说,他们希望自己能健康长生,在缺医少药、远离都市的陕北,患了病大多就寄希望于天上的神灵能保佑他们,保佑的前提,就是要事先告慰神灵。他们就利用过大年得农闲的正月天,用热烈的盛大的“转九曲”来呈达他们的敬意和祈望。

还有很多……

据最早的明朝《帝京物略·春场》记载:“正月十一至十六,乡村人缚秸作棚,周悬杂灯,门径曲折,藏三四里,入者如不得径,即久迷不出,曰‘黄河九曲阵’。”可见,那时,已经叫“黄河九曲阵”了。当然,这里的黄河应该包括所有黄河沿岸的地域,不光只是陕北。明末清初的《延绥镇志·岁时》载:“正月……十五日,上元,天官诞辰,俗所尤重。街市遍张灯火、花炮及火场,倡优戏乐,士女聚观焉。是夜,用面为不托,名灯盏,注油燃灯至。”延绥镇治先在绥德,后移榆林,管辖范围大到陕北及至陇东……那正是陕北的风华时代。到此时,时间、地点、“灯”的含义亦已更加豁显。清光绪《米脂县志·风俗》:“十四、十五、十六三日……关城外,以高粱秆围作灯市,逶曲回环,游者如云,俗名‘转九曲’。”这已经和我们现在的“转九曲”几无二致了。米脂绥德乃陕北文化的中心腹地,风气所及,遍仿效之。

风俗,非一时而就,它是一种传统的仪式,它是我们祖先在逐渐的生活中不断的历史遗留结晶。它是比我们更早更纯粹的陕北人。

转九曲属于陕北,只有晋陕峡谷边关塞上的双重陕北,才哺育酿就和赓续传承了转九曲。